阿灯

褴褛裹剑蓑衣行 伶仃叹雨斩别离

第六章 雌雄

此时夜已极深,管事架不住柳五郎这搏命的力气,一路火烧屁股去别院请僧雪,道明来龙去脉,听罢二人当下便去了灶房煮了浓浓一锅洋金花汤。

“僧大人,这能行?”管事不免怀疑。“骟猪、骟驴我都舍不得用,怎么你怕我手起刀落,把你家公子给做了?”僧雪跟他玩笑,管事连忙说不是,“你家公子要不是撞见鬼,就是惊了风,这汤金贵,我自己都舍不得多喝两碗,要不你替我尝尝。”说着盛了一碗递给他。管家嘴上说着不敢,老老实实地端着汤去了里院。

一进院子,就看到樊修逊和柳鹰学杵在院子中央,其他几个武官散在四周,随时准备擒抱拿下他。

柳鹰学已经满脸是汗,身体晃晃悠悠,眼看着要倒下,又支楞了起来,家仆们守在边上怕出意外。

管事不明就里,揪过一旁的老仆问,“怎么又唱上了全武行了?”“哪能呢,您没看见上差都卸了家伙事儿吗?”“那又是干啥?”“五郎怕是真中邪了,都不让人近身,衣服都湿透了,这回怕还得着凉。”

辛夷凑近轻唤道:“五郎,我是辛夷,四姑娘的丫头——”话还没说完,劈头盖脸就飞过来一枝树杈,幸亏躲得快,不然直接破相。

樊修逊趁他去扑辛夷,一个铲滑揪住衣领肩车摔,膝盖顶住咽喉,管事端着碗凑上去,“快,灌下去。”稍不时,柳鹰学便两眼涣散全身虚脱,四肢无力,几个人架着送到床上,裹了一层棉被又用缚带捆住,这才消停。

樊修逊忙活了一整夜,累得近乎欲死,僧雪走到里院见他如此狼狈不由地大笑,樊修逊也顾不得仪容,索性大字躺在院子里喘粗气。“这小子根骨奇佳,可惜没童子功傍身,才吃了你的大亏。”僧雪抱着残臂走近他,“给我个五六年,你俩再约上一战,如何?”“你想得美,我今晚就是来传旨的,陛下赐了个同进士出身,手上还有一份兵部文书,让他去补太仆寺弼马温的缺。”“这小子命不错,肥缺。”“福祸相依,”说着樊修逊支起身来,“这缺怕是九死一生。”


洋金花汤的作用……


“爹爹,您老掌掌眼,这是儿子今晚新收的兔崽子,俊不俊?”

一盏烛台游到了柳鹰学眼前,恍惚间,有两张脸凑近了打量,又飘忽远了。

紧接着又有人翻动他的手脚,甚者扒弄他的衣服,之后就灭了蜡烛出去了。

他觉得浑身无力,身上又烧得慌,瘫在榻上沉沉睡去。

第二日醒来,他身上还带着伤,翻身时倍感酸痛,听到房里有动静,进来一个童子,粉面圆身堪比座前散财,行步如莲颇得一番调教。“叔叔,可醒了,侄子服侍您梳洗。”他一愣,自己不过才十三四岁,怎么个孩子就唤自己叔叔,这差着辈。

二人说话间,就见一人进屋,打扮得只能说一个字——靓,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精致,白衣红衫纱头巾,说是哪家公子眉宇间少了英气,又多了几分妖媚。童子向他行礼道:“季大相公,莲儿请人来伺候您。”说着,退着出了屋。

“身上还疼?”问话的人柔声细气,柳鹰学言语也生硬不起来,“兄台怎么称呼?”

“这儿么,”这人说着话却动手动脚地来摸他的胳膊,被他一闪躲过了,“奴家的一处私宅。”他一听不对,从上往下打量,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,再问,“阁下怎么称呼?”这人不回答,伸手就要摸他的脸,他撇过脸,也不管身上有没有穿严实,夺门便跑,那人束了脚走不快,被门槛绊了一跤,破口大喊——来人呀,拦住他,快来人呢!

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大汉,一把将他按住,那人娇娇翘翘地漾过来,踩住他的右肩,“跑什么跑,你的卖身契还在奴家手里,你能跑哪里去,请进屋去,让人换件衣裳,瞧他脏的。”

柳鹰学被押进了屋,两个大汉守在门外,那个叫莲儿的童子熟练地将门带上,“叔叔莫怕生,侄儿不是外人,今儿爹爹将莲儿分给了叔叔,咱叔侄也是缘分。”他一边说一边手上还带着活,撩了帘子,“叔叔看,水是热的,香胰子也备着,您看看还缺什么。”那热水意外得诱人,就像钩子一样牵着他的魂,他不知不觉脱了身上的旧衣,不管不顾地浸入水里,“叔叔可要搓背,”吓得他一个哆嗦,操起胰子砸过去,整个头没进水里,恨不得把自己淹死。

这个鬼地方,他已经看透了一半,铜盆里搭的松江布,几两银子一匹,炉里熏香金玉露,一锭金子一两,再加上桌上铺着大红袄配着白绉纱中衣,产自南洋莲花丝,千金难求,此等绝非良户持家所为,定是那魔窟鬼域。

叩叩,敲门声,“莲儿他叔,加不加热水,莲儿伺候不好,我来伺候也一样。”柳鹰学无名火上来,操起香炉就砸了过去,“叔叔,小心了手,不喜奴家,奴家自请离开便是,何须动怒。”接着就听到屋外打骂甩脸的声音,“到底看没看清,身上到底干不干净?!”跟着就是一片呜咽,哭腔伴着是是是,嘈杂不堪。

那细声似是故意吊高了嗓门,“伺候不好你叔,我就让你伺候门口两位爷,他们可不是吃素的,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
柳鹰学草草穿上衣服,身上还带着潮气,头也没梳,湿哒哒的就从屋里敞了门出来。

“哎呦,我的爷爷,您怎么就这么个出来了。”那个姓季的相公慌里慌张来拦人,结果被另几个人看见了。

其中有一位青衣白衫,大雅不群,风致洒然,恐似谪仙。

“陈贤弟,怎么,没见过,今日为兄让你开开眼界?”一众人簇拥着将他带往正厅。

莲儿反应机敏,将门一带,免得招蜂引蝶。

季相公见他这身打扮,真叫一个风流,“朱衣似血更衬叔叔的肤色,您这身段配上奴家亲自绣的腰带,不知又多了几分挺拔”。说着就去圈腰,被柳鹰学一把抓住,随即单手解了腰带塞给他,“怎么,还没学怎么伺候客人,就忙着宽衣解带了,这种下作手段,我云景堂做不出来。”

柳鹰学听得云景堂三个字,脸上乍红一片,只觉得荒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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